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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67章 在干什么(第1页)

1

我从小自尊心强,这点毫无疑问来源于父亲。

小时候父亲工作忙碌,我很少能见到他,这让我们很少起冲突。但到了我的高中时代,跟父亲的冲突几乎每天都会有。这点很是让他头疼,说实在的,如今我自己都想不起来那时候为什么会跟他起冲突,又依稀记得这些冲突的缘由都很小。有时是因为生活方式,有时是因为对一件事情的看法,甚至有时会因为一个字的读音争论不休。

但在另外一些事上,父亲却总是支持我。

那年冬天,我决心要出国,正愁着要怎么说服父亲。可偏是父亲最支持我,跟我一同说服母亲,那年要去南京考雅思,我16岁,父母和我一起前去。到南京的第二天,快考完时我突然流鼻血,脑袋像是钻进了几只苍蝇,突然嗡嗡作响,恰好考到写作,准备好的词汇突然不翼而飞。考完试后我心灰意冷,一来觉得这次肯定发挥不好,为将来担忧;二来又觉得对不起这次特地陪我来南京考试的父母。

我强打精神,说道:“考得还不错。”

可这到底瞒不过自己的父母,父亲说:“没关系的,如果没发挥好,再来一次就是了。”

印象里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说,以往在学校里考试的时候,他对我十分严苛,又一脸严肃,总让我担惊受怕,可真的到了重大的考试,我却觉得他最是温柔。

仔细想来,像是事事如此。

平日里他总是严肃,不苟言笑,对我最是严格,总是敲打我,说我做得还不够好。我常想自己要如何才能得到父亲的认可,可当我真的遇到瓶颈,或者是挫折时,偏是他鼓励我,常说的一句话是:“再来一次就是了。”

再来一次就是了,言下之意是没有人会责备你,我们都在你身后。

2

大致是六年前,毕业回国,跟父母商量要去北京工作的事宜。

父亲大概是想要让我在家乡附近生活的,原本我们也是这么商量好的。但因为我想要从事写作的缘故,总觉得在北京更为合适。而要从事写作这件事,在当时也是我的突然决定。因此好几次压根不知道如何开口,又是被父亲看穿了我的心思。

我知道他刚开始还想让我留在家乡,或者在家乡附近的城市生活。但话到嘴边,到底是没有说出口。最终仿佛是为了让我下定决心出去闯似的,自己改了口,叮嘱我在外边照顾好自己,家里一切都好。说是人在年轻的时候,一定要去外面闯闯。

于是我便在北京安顿了下来。

因为年岁增长的缘故,加上在外地漂泊,越发觉得自己跟家乡有距离。这种距离说不清摸不着,可在回到家乡的时候,那种细碎的陌生感又扑面而来。这让我活在了一个悖论里面,在外时会想要回到家乡看看,可到了家乡没几天又待不住,非要回到外面生活不可。

父亲看在眼里,也不劝我在家多待几天,只是让我照顾好自己身体,偷偷在我的行李箱里放上好几种保健品。等我回到北京,打开箱子又觉得哭笑不得,一来我用不上那些,二来又深知他只是把他觉得最好的东西给了我。所以我把这些药品一字排开,放在了柜子里。

类似的事情还有许多。

我在北京已生活好几年,可他到底还是不放心。有一天他和母亲突然说要来北京看我,第二天就来了,我为了让自己看起来生活得不错,偏要租辆车去接他们,把家也收拾得干干净净,再带他们去最好的餐厅,说第二天再带他们去好好玩。

可父母第二天就走了,临走时依然告诫我,要好好照顾身体。那神情告诉我,他们压根就不在意那些外在的物质,只担心我每天日夜颠倒。等到他们走后,得,发现父亲又偷偷留给了我一箱东西。

3

如今我们的相处模式依旧如此。

他从未当面夸我。

有一次他的朋友们聚会,叫我也去,喝酒正酣时,听得一位叔叔说起父亲曾在他面前夸我。我忍住笑意,偷看父亲,只见他一阵脸红,还得假装不是,忙找话题想要搪塞过去。最后只得干咳几声,才让话题过去。

近年来,父亲和我都在各自奋斗。他原本就十分热爱工作,就算现在年岁渐长,也依然充满热情。但到底身体支撑不住,原是十分壮硕的人,甚少生病,这些年也小病不少。我常劝他好好注意身体,他就不耐烦地说自己没问题。

前些日子回了趟家,见到了父亲,突然发现他也有小孩脾气。他看了看我的脚底,说我只是鞋跟高,又跟我比划身高,说道:“我就知道你比我高不了多少嘛。”

我才突然发觉自己终究是长到了一定的年纪,父亲可以不用保持那威严的形象之后,反倒有些像小孩。或许父亲一直都有自己的可爱之处,只是我没能发现罢了。

转眼已是六月,我很少给父亲写一些东西。

事实上,我也不知道能为父亲写些什么,就像我们打电话时不知道说什么一般,如今写完这篇文章,也都是一些零零碎碎的事。

我跟母亲之间,还能说上一些亲昵的话,可面对父亲,就说不出口那些了。多半是自己都觉得肉麻别扭,或许父亲也跟我有同样的想法。有些话不必说,也都知道彼此的心思,也都知道在为彼此着想。

大概这便是最重要的事了吧。

无论走向何方,无论身处何地,无论面对如何处境,父亲总是在你的身后,尽可能地分担你所承受的重担。或许很多时候已经力所不能及,但只要想到这世上仍有这么一人,虽然不善言辞,但依然会真心实意为你着想,这就能给予我们足够的勇气和动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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